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软索让病人安全着陆
http://www.100md.com 2017年8月1日 生命时报 2017.08.01
     一名患者的家属提前一天来找我,还特意挂了个号,跟我说:“大夫,我爸被诊断为多系统萎缩,他很紧张,您能不能别跟他说得那么直接?”我笑笑说:“放心吧,我明白。”像这样的情况不是第一次了,而我有我的原则。

    原则一:传递事实,不欺骗。即使为了不让患者伤心,编假话也不可取。每个人的生命只有一次,他当然有权安排自己有限的余生。如不了解自己可能要面对的未来,他又拿什么去实现生命尽头希望了却的心愿?而且,在信息海量的网络时代,病情不是藏起诊断书就能瞒下来的。当有一天他了解真相,又已时日不多,作为家人,你会不会自责?

    原则二:同理心。虽然决定向患者陈述事实,但仅有事实的话,医生就和网络搜索没区别了。同样的内容,文字和语言之间的差别是温度。而所谓同理心,其实是一种换位思考,用我的人生经验,最大程度地理解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不幸。医生的告知就是建立在同理心基础上的信息传递。说来简单,但整个过程体现了医生这个行业最大的悲悯,需借助环境、眼神、语气、语速、肢体语言等,既要传递真实情况,也要根据对方反应随时调整措辞;既不能夸大燃起患者不切实际的期望,也不能泼冷水让人万念俱灰。这分寸之间的拿捏也就是我们常说的人文关怀。

    第二天,当患者坐在我面前,我是这样说的:“你的病恐怕很难彻底治愈(传递事实)”。稍作停顿,我看到患者脸上现出一丝失望。“但是也不会一下变得很不好(安抚)。”患者脸色稍微缓和了些。

    “有些药可能对你的部分症状有帮助(继续传递事实),但每个人的反应不见得都那么明显(打消不切实际的期望)。这个病会有发展变化,我们希望这个过程尽可能慢,希望你的功能保持得越久越好,适度的锻炼有助于功能的保持(明确的行为指导),但是一定要在保证安全的前提下。有些器材能保证你的安全,例如轮椅。虽然现在你也许不需要依赖它,但不妨学习使用(隐晦地传递未来的预期),它能帮助你安全地扩大活动范围,做更多力所能及的事(理解他害怕自己变成废人的功能需求)。”

    我感觉我像在用一条软索慢慢地把他放下悬崖。虽然也很残酷,但和骤然跌落相比,这种方式最有可能满足生命的恋恋不舍。而我需要确保的,就是让他安全地踩到崖底的地面。

    我尽可能说得慢,随时观察他的反应,除了刚开始有点不安,后面他都比较平静。看得出来,他都听进去了。他道了谢,在家人的帮助下起身离开,在转过身向外走时,我注意到他擦了一下眼睛。我知道,这条软索让他安全着陆了。▲, http://www.100md.com(王含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