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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叫着你的名字 却再也认不得你
http://www.100md.com 2020年12月15日 生命时报 2020.12.15
     她叫着你的名字

    却再也认不得你

    江苏省张家港市第三人民医院副主任医师 孙虹秋

    正午的阳光下,陆姨站在路边,她少扣了一粒扣子的衣服下摆在微风里徐徐飘扬。她同往常一样笑眯眯地看着我,仿佛已热情等候多时。我上前轻轻抱住陆姨。和以往一样,她欣喜地对我说:“你是谁呀?”她的神态似孩子般单纯好奇。

    像这样温情的场景,最近一年来已经上演了多次。陆姨是我的同事,虽然我俩的年龄相差了一代人,但因我们科室相邻,性格又相近,而且住过同一栋老平房数年,于是成了忘年交。

    一向健朗的陆姨,去年出现了一系列精神、行为异常,突然认不得人,外出后时常找不到家,有几次夜间竟滞留在车站、环卫所。经诊断,陆姨被确诊为阿尔茨海默症,也就是俗称的“老年痴呆”。我闻讯后去她家看望,她坐在藤椅里,神色淡然安详,隔一会儿就叫下我的名字,她说:“我越来越记不住了,趁现在还记得,让我多叫叫你。下次我可能连你的名字都记不得了。”那天临别,我也是这般抱着她,落下泪来。

    漂亮的陆姨长得小巧,是我们医院儿科的医生。当时还没有奖金之说,工资也都不高,她一人抚养着一对龙凤胎儿女,还要接济多病的父母,生活常常捉襟见肘。有段时间,她还在家不远处开垦了一块荒地,种的蔬菜除自足自给和送邻居外,还能卖一些给食堂贴补家用。

    彼时陆姨的两个孩子已上初中。儿子的成绩经常垫底,女儿聪慧却性格顽劣,老师觉得孩子都不是读书的料,同事也认为初中毕业尽快就业未尝是坏事,起码可以帮她分担一部分生活压力。陆姨却坚信她的孩子能考上大学。在她的执着培养之下,孩子们渐渐地爱上了学习。这对曾不被看好的兄妹,最后双双考上了大学,毕业后也都有了很不错的工作和收入。

    再后来,退休后的陆姨,被单位返聘了很长一段时间。空余依然热衷于耕地种菜,培育的水果甚至不逊于专业果农。她的老年生活,一如年轻时忙碌节俭,儿女们的生活也越来越好。只是陆姨仍旧不愿搬离她的小平房,陪伴她的依然是那些斑驳黯然的老旧家具。

    曾经风风火火的陆姨终是老了,老到记不得任何事,认不得任何人了。前些时日在单位门口遇到她,恰好听到她女儿正在埋怨她整天乱跑,让孩子们操心。面对女儿的呵斥,陆姨像个做了错事的孩子,胆怯地辩解:“我没有乱跑,我知道小秋在这里。”小秋!这是她一直以来对我的昵称。于是我赶紧走上前,她把头转向我,咧嘴一笑,问我道:“你是谁呀?”我搂紧她,哽咽着说不出话来。那一刻我第一次体验到了世界上这样一种悲哀——她叫着你的名字,却再也认不得你。

    愿每一个阿尔茨海默症患者,余生都能被温柔以待。▲, 百拇医药